“米可……爬出去……”
好热。
“米可……”
不要叫我……不要把我拖回那一片炙热。
“米可,醒醒!”
你很烦欸,一直在叫我。
啊,啊,你把我的意识抓回了现实,我又要忍受地狱般的煎熬了。
“米可!你不能睡!”
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。
烟雾从脸上的所有孔钻进,让人止不住咳嗽。
那么就阖上吧。
可是不能,你为什么不让我阖上眼睛。
不对……是那个人,不能阖上,要睁开双眼。
“就是这样,米可,爬出去。”
那个人强忍着咳嗽,撑开手臂让米可爬出去。
身体不受大脑指挥,只是本能地向着新鲜的空气爬去。
终于冲出浓烟,贪婪地享受着清凉的空气。
米可为自己的贪婪感到羞愧,爬回去想要确认那个人的情况。
那个人还在看着她,有这样的感觉就好。
米可把手伸进去,试图拉那个人出来。
那个人笑了,她感觉到那个人一定笑了,米可的脸上却滑落泪珠。
“你快爬出来!”
女孩带着哭腔的呐喊并没有使奇迹发生,那个人拼命伸出的手变被钢筋压得血肉模糊,最终与手腕分离。
然后,那个人闭上了眼睛,米可感觉到了。
没有手的触感,隔着烟雾看不清那个人在哪里。
卡里卡里卡里……
是火在烧的声音。
米可伸出的手消失在烟雾中,连同那个人一起。
赶来的消防队员把米可拉出变形的车厢,这时米可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外界的光线,看得到面前的景象。
眼前的景象是地狱。
碰撞并扭曲的汽车看不出原样,火焰在车里面恣意燃烧,小型的爆炸不断产生。
被强硬地托离现场,米可的脸上有湿漉漉的感觉。
下雨了。
那么,火就能熄灭了吧,这样那个人就——
没有。
火势没有继续蔓延,却在车内稳定下来。
不可能。
水,不是可以灭火的吗?
不可能!
为什么——
安置在一边的米可瞪大双眼,似乎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。
怪诞的景象。
“你就是获救的小姑娘吗?眼睛真漂亮,是混血儿吧?”
一个带着白口罩的医生在她面前蹲下。
“这么严重的车祸,看起来竟然没有受到多少伤,真幸运啊。”
是啊,真幸运啊。
那个人,用身体帮她挡住了钢铁和火焰,不是吗?
谁允许那个人这么自私地离开她的?
刚回到中国不过一个月,那个人带着米可来野外兜风。
颠簸,碰撞,好痛。
然而痛感在一瞬之后都被剥夺了。
不知怎么回事,米可醒来时就发现那个人正催促着自己向外。
她照做了。
那个人没有从浓烟中出来。
会被放进太平间,被认领,被火化。
那个人从此不会再在米可眼前出现了吧?
在雨中,淡红色的水珠从米可脸上滑下。
刚才,那个人,是吐着血,把她送出来的吗?
后来,直到被送进医院,米可都没有记忆。
好累。
这样想着,米可在病房里昏昏睡去。
再次醒来时,眼前只有单调的白。
在白得没有边界的病房里,那个人再次出现在了女孩的面前。
那不可能。
那是长着和那个人一样脸的人。
这个人,是以后被米可称为“老师”的存在。
米可的眼眶被润湿。
稍微动一动之后,手上的针管移了位,不一会,本来光滑的手上起了一个大包。
老师瞄了一眼米可的手,坐在病床前。
米可竭力告诉自己那不是那个人,可眼泪还是止不住,顺着脸颊往下流。
“哭什么——”
老师拉长了声调,似乎在为让米可终身难忘的下一句话做铺垫。
“哭泣只有为了自己,为了别人而哭泣,真是愚蠢。”
米可把眉毛拧成一团,对着老师发脾气。
最终,她还是在老师的安抚中出院。
那些天,她梦见了死去的那个人。
在透明的玻璃门外,忽然出现在她面前。
苍白地笑着。
为什么你能活下来?
那个人的脸上都是泥泞,狰狞的不像人样。
米可后退。
后面的屋子变成墙壁。
我们一起下地狱吧。
不要靠近我——
没用。
恐惧围绕着我。
那个人靠近我,忽然变成了一片火焰。
火光中是我。
那我是谁?
一起下地狱吧。
那个人发出邀请。
不要。
是你救我的,不是吗?
不,不——
我对不起你。
但我不想死。
忽然惊醒,米可身上是被濡湿的衣襟。
冷汗席卷全身,之后变成了刺骨的寒冷。
再次遇到那种寒冷,是几个月后。
冬季已至,意气风发的松树站在校园内。
被称为同学的人拿着石子,向米可丢去。
被砸中,没关系,厚厚的棉袄让痛感消失。
于是,被称为同学的人把她围起来,按倒在地。
石头砸在头上,拳脚落在身上。
欺凌有时不需要理由,他们的理由却让米可感到难过。
卖国贼。
眼睛真难看。
洋鬼子的孩子。
父亲一定不是好人。
被这样说了。
米可咬紧牙关没有流下眼泪。
赶来接米可的人,老师,没有说什么,只是问米可。
“如果不想和那些人一起,可以跟着我学习,你愿意吗?是要无趣而艰苦很多倍的学习。”
嗯——米可握拳。
“你把拳头握得太紧了,总有一天会没有力气。”
是吗?
米可抬头,望着那张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,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气。
住进了偏僻的不像样子的深山。
火为什么能在水中燃烧?——这是老师教米可的第一课。
米可记得住老师说的每一点知识。
包括自私和自利。
别人不可信,只有靠自己。
没有测验,没有考试。
米可得到了比在学校更自由的生活。
可心里话只能向周围的树木诉说。
渐渐学会了保留。
也曾遇见过迷路的小男孩。
“你的眼睛好漂亮!”
十一岁的情窦初开。
谈笑。
玩闹。
愉悦的下午。
十一岁的女孩,明白那是喜欢,自以为那是喜欢。
米可好心送他回家,却在返程中找不到路。
深山中兜兜转转,大意如她,终于负伤。
月光下,用手在手上的后背上一抹,是清楚的暗红。
那个人来接她了吗?
这样,就不要再走了吧。
不,再走半个时辰,不……两刻钟吧。
米可再一次感到羞愧。
不知过了多久,迎面走来一个人。
那人的面庞被手中的灯笼照亮。
那张脸,米可绝对不会认错。
此时她有了迟疑。
究竟是那个人来带她下地狱,还是老师领她重返人间?
也许,那并不是人间。
趴在老师的背上,米可紧咬下唇。
没有怨恨的人,都是她一厢情愿。
女孩暗暗下定决心。
离开人间,离开地狱,在只有自己和老师的世界安静地生活下去。
当她鼓起勇气,对老师说自己的这个决定时,老师说道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
是么……不可能吗?只要有奇迹出现就好了。
那个人和老师,不都是米可的奇迹吗?
假装没有留意到神色肃穆的老师,米可跑进自己的小房间。
几天后,她忘记自己的誓言,偷偷打开电脑链接网络。
那里太美。
美的让人眼花缭乱。
误点游戏的图标,米可无法学会团队协作。
抱膝躲在屋子里。
世界上只有老师最好。
死了也不要紧,那样就可以和那个人在一起。
紧咬下唇。
熟悉的铁锈味。
眼前的世界变得虚假,梦里才是朦胧的真实。
发疯般开始练习离线游戏,米可甚至自己学了一点编程。
本来打算继续学下去,老师的一句话点醒了她。
“米可,你太天真。”
板着脸的老师很久没有笑过。
每天扑在自己的房间里鼓捣东西,有时会把写着自己运算方程式的废纸撕得粉碎,然后一点一点将它们拼起。
老师偶尔也出去置办东西,写着老师名字的金质扁圆柱每次都会换来很多东西。
其中也有很多H-game,米可会陪着老师一起玩。
但是,无论是怎样的游戏,老师都不会作出太大反应。
反倒是围观的米可红了脸。
后来,老师告诉米可,老师是禁欲系。
对于米可的学业,老师显得一丝不苟。
米可的房间,四面墙都是物尽其用的书架,满满的书本让人叹为观止。
没有别的事情做,米可会认真把所有书看完。
——一遍又一遍。
测验少不了。
用学到的知识去做出合适的东西。
如果米可看到新的科研杂志,大概会指手画脚地说出他们制造的东西有什么失误。
尽管多半是她的错误。
所以,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与世隔绝,米可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。
老师的忙,米可慢慢能帮上。
简单的微积分,分子链,还有造出理论可行的“不可能物质”,米可全都尝试过。
运用是最好的作业。
米可能够准确地说出三年前她看过的知识点,只要联想到她当时做的试验。
米可很喜欢老师的扑克牌。
抽出JOKER,再抽出一张,算出剩下牌上的数字和和数字积,尝试记忆所有牌的顺序。
看文字时,米可渐渐喜欢把跳着一个字再看一个字,这样读下去,猜出自己读的内容,后来也会记忆自己读的内容,并算出所有字的笔画数之和。
与世隔绝的生活在某一天被打破。
老师忽然拿来用树的纤维做成的纸张,上面有浓浓的油墨味。
白的扎眼,黑的让人反胃。
米可嘟囔着随意做了一下题目。
后来,就被送出了深山。
那次是坐了多久的火车来着?
记得是慢车,坐了二三十个小时。
下车时眼睛花的看不清路上的车。
那么,这一次呢?刚开车三四个小时吧。
米可把手支在面前的台子上,睥睨已经吐得不像样的林又帆。
秋游去哪里不好,非要坐火车去山里看枫叶。
米可从包中翻找出一盒止吐药。
“给。”
脸色发青的男生接了过去,灌下一口热水。
“米可,你竟然还带着止吐药!我都没想到还有人会晕火车。”
北冥瑶靠过来,用力搂住米可。
这里,大概就是人世了吧。
米可开始想念起和老师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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